清冷小巷的某个角落,「三途先生铺子」今天挂着「不营业」的牌子。
别问我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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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喂疼疼疼疼!——」
里屋,自称三途的大龄男青年竖着趴在板床上,双手耷拉在床沿,宛若一条长达近两米的巨型老咸鱼。
天知道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白玉是怎么把这条一百三十多斤的老咸鱼从遥远的湘西扛回来的,莫非一直以来都小看他了……?
而当事人此时正**着洁白的双脚,踩在老咸鱼的背上。
忽然间,仿佛是踩到了某处筋骨,老咸鱼像是一条腿被敲中了膝盖的某处、或是一只残血的生物被补了一刀一般,整条鱼身都是猛然地一挺,几秒之后才缓缓地瘫下,鱼头倒在枕头上。
「我说阿玉啊……」
半死不活的老咸鱼用半死不活的声音吐出几句话。
「咱要不要考虑下……减个肥?什么的……」
气氛突然陷入可怕的宁静。老咸鱼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感受到了危险地来临,回光返照一般抬起头,猛然道:
「等……等等!别冲动!别!」
白嫩的小脚狠狠地踩在了下方的背上,伴着老咸鱼沉痛的惨叫。
「呃呜!————呃——」
一条鱼鳍撑在床沿,另一条鱼鳍颤抖地向前伸出,仿佛要抓住什么东西。
「呃……」
几秒后,老咸鱼再次瘫下。
——要断了啊!断了!我的几千年的老脊椎!
没错,这个人就是不久前刚和吞了太阳的天狗干了一架的我。
听起来是不是很厉害,然而,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什么叫每一个潇洒的身影背后都是有无数的辛酸和痛苦的。
我跟你讲,你是不知道那天狗力气有多大……半边天那么大的一条黑狗,大兄弟,想象一下,那货能把太阳吞下去的玩意,你去接一巴掌试试,不瞒你说,洒家现在浑身上下没有一块肉是不酸痛的……
「我说……阿玉啊,咱能……对伤员温柔点吗……」
我整张脸都埋在了枕头里,用幽灵一般微弱而幽怨的声音说。
「好歹咱也算是刚刚拯救了世界啊,而且很悲惨的,完全没有人知道这件事,用一个不知道哪里学来的词说,就是『活雷锋』啊……这没啥特殊待遇也就算了,别折腾咱行不……」
「没见过嘴巴这么不安分的伤员。」
白玉嘟囔着,柔软的小脚在酸痛的脊椎上一节一节地踩过。
唔——舒服……
柔软得完全不像是男人的脚啊。
以及背上这身躯的分量,虽然刚才调侃着「减个肥」吧,却是因为现在我身体的状况实在太糟糕了,实际上,大概地估测,应该不会超过70斤吧……
「谁知道你一个几百岁的大老爷们会对体重这么敏感啊……」
我的头还埋在枕头里,沉闷的声音透过枕头传出。
「诶?」
背上的脚步顿了顿,停了下来。疲惫至极的我没有精力去注意这些,依旧把脸蒙在枕头里,脑子里一片空白。已经没有思考的力气了,只余下了已成为条件反射的扯淡能力。嗯,这大概是从忘川「进化」成三途后多出来的唯一一个能力了吧……
——明明是退化……
白玉蹲伏下来,把双腿垫在身下,跪坐在我的背上,移动时的压力传达到我酸痛的肌肉和关节里,嗯,不得不说,贼舒服。
一只柔软的小手撑到了我的肩膀上,我能感觉到背上的身体的重心在慢慢前倾。
不久后,一只手指戳了戳我的头。
「喂。」
这家伙的声音怎么怪怪的,好像比平时……温柔了好多?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伤员福利?
我把埋在枕头里的脑袋向右旋转,视线对上了几乎已经靠在我肩膀上的白玉的眼睛。奇怪,明明对方是个男的,为什么做出这样亲昵的动作我却没有丝毫反感。
难道我……
不!不可能!我取向很正常!
「你刚刚说什么?」
「啊?」
愣了愣,回忆了片刻。
「几百岁?」
脱口而出,随后立刻察觉到了不妙。
「不,不是,别激动,等——」
感觉到肩膀上的小手充满了杀意,我连忙把话咽回去。
「十几岁、十几岁,我错了……」
果然连脑子转动都变慢了……在意体重的人肯定也在意年龄吧……
「不是这个,后面说的。」
白玉瞪了我一眼,继续问。
「后面?对体重敏感?——等等!不是!不是!别动手!我再想想!」
陷入沉思。
「还、还有啥,难道是……大老爷们?」
我微微移了移脖子,小心翼翼地询问。
没有回答,难不成……说对了?
啥,大老爷们?这词很正常啊?
有什么问——提——
——……?!
一个大胆的想法跳进我的脑海,令我整个脑袋猛然向后一颤,险些扭到脖子。
一连串回忆在我脑子关联起来,串成一条线,致使这个想法越来越清晰——
「你一直认为我是……?」
看着目光呆滞的我,白玉似乎察觉到我陷入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带着有些复杂的语气的声音将问句问了一半。
——背上这副娇小的身躯与我身体接触的地方没有丝毫坚硬的棱角,全都是相当柔软的;
——白玉身上那件鲜艳的华裾似乎从未脱下来过,也就是说,我没见过……
——白玉平常都是文文静静的,一般情况下行为都能用「乖巧」来形容——当然本性是毒舌腹黑这点绝对不可置疑;
——我对白玉的映象一直都是「中性」,对于「中性」第一反应大概会是「男性」?不清楚,也可能是有什么东西误导了我的判断;
——最重要的一点,我好想从未证实过白玉的性别……唯一涉及到一些的还是当初醉酒时的对话:
「『你、你这小子,嗝,藏着两坛酒干、干什么——娶、娶媳妇用?——』
『没、没——』」
现在想想,好像「没,没——」后面还没说完……
加上目前的情况,局势已经相当明了了,难怪我刚刚对白玉差点靠在我肩膀上这件事没有丝毫反感……
——这货是个女娃……我在刚开始就被某种东西误导了,怕又是白泽那老东西留下的玩意,掩盖了白玉的女性特质或是扰乱了他人的感觉,也可能两者都有,总之,那样东西的作用就是让人对白玉的性别产生误解——不对,是让鬼产生误解,虽然那老东西可能会找一些稀奇古怪看起来很有道理的理由,但这玩意绝对就是针对我的!
他绝对是猜到了我「但毕竟可能是友人之子,就不那么做了」的想法,不会特意去辨识白玉的性别然后给我下的套子……
别跟我说什么「他这么做也没什么好处啊」之类的,这老东西是个变态!不折不扣的!恶趣味老变态!
「诶,你没事吧……」
看着眼角抽搐咬牙切齿地发着呆地我,白玉轻声问。
「没事。」
我回答。听着她疑问的声音的音色,分明应该是相当好听的一种声音,然而到了我耳里的感觉却变成了「中性」。
看向她白净的脸,嘴唇薄薄的,呈很淡的粉色,精致的鼻梁上方,复眼睑与修长的睫毛下,水润的眼睛里镶嵌着似祖母绿又似翡翠一般的竖状瞳孔,细腻的银灰色的头发垂落,遮住了脸的一小部分轮廓——这样一张面孔怎么想都是非常漂亮的,然而到了我眼中却变成了「中性」。
「中性」……「中性」……「中性」……我「中性」你大爷……
「我说,阿玉啊……你爹有没有让你戴着……类似镯子什么的东西……」
「唔……」
她支吾了一声,把手伸到脖子后方,像是解开了什么东西,随后将一个小小的吊坠从领口拎了出来。
「有一条项链,就是这个……」
伴随着这个动作,淡淡的兰花香味染进了我的鼻子,与此同时,仿佛有一层纱帘从我眼前揭开,纱帘后是与我的脸相隔仅有几厘米的精致脸庞,分明已经相处了不短的时光,却仿佛第一次相见一般。
惊艳。
还有更致命的是,方才取出那条万恶的项链的时候,白玉——现在真的可以叫小玉了——本就不紧的领口再次被带开了一部分,加上重力的缘故,一些东西映入眼帘,虽然没有太多的山峦起伏,却有一片鲜嫩的雪白——如果我没估计错的话,这货全身上下应该只有这一件衣服……
「咕。」
我不禁吞了口唾沫。
注意到了我的样子,小玉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微微低头看去,「诶」的一声后忙用抓着项链的手压住衣领,从向前趴伏的姿势向后坐起身。
以及,另一只手,就是撑在我肩膀上的那一只,还不忘狠狠地捏一下。
「唔唔唔——嗑——」
疼得我直咬牙。
可恶,我收回之前有说过的「乖巧」这个形容词。
剧痛过去之后,我又瘫倒在了枕头上,这次是侧着的,只有一半脸埋在了枕头里。
之后,气氛一时尴尬了起来。
半晌。
感受到一只柔软的小手轻轻揉着肩膀上方才被捏的那块地方。
哼,捏完才知道我会痛吗。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我对着按揉却是相当受用。嗯,和之前单纯的舒服不同,知道这只手的主人是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子的时候又是另一种感受了……
背上娇小的身体的重心再次往前倾,没有之前那么靠前,仅仅到了中央,随后另一只手开始按压背上的关节——
「喂,三途叔父。」
小玉轻声唤着我,没有叫我「忘川叔父」,多半也是猜到发生了什么了吧……
「嗯?」
我回应。
「父亲说你会照顾我的。」
我轻笑了一声,带着自嘲的意味回答:
「他说的是忘川,不是我。况且你看我现在这副德行,像是照顾得了你的样子吗。」
「哦。」
她应了一句,不知考虑着什么。
「那我来照顾你好了。」
平淡的语气似乎说着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却像是一滴水落入我几千年如明镜的心湖,泛起点点波纹。
照顾我么,我一人度过了近万年的岁月,却是从来没有这样的经历呢。
……
「好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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